阿生老板開始審問起陽小曼來。

陽小曼垂了頭，指了指河水中央……

突然，腦海中，好像有一些記憶的片段湧起。

有一大群少女被士兵模樣的人捆起，一個個帶往軍營……

事了，衣衫不整，滿身淤青的少女們，被一個個捆著手，並排跪在一起，接著被站在身後的士兵們用繩索絞殺。

如花年紀的她們，在同一時間，掙紮，臉上泛起痛苦的表情。她們在同一時間身體痙攣，同時死去……

不遠處，更有無數的人，無論年老年幼，在一個空曠的演武場上狂奔。他們的身後，站了一排嘻嘻哈哈的士兵，挽弓待射……

“少爺！”

我有點體力不支了——為什麽，我的記憶裏有這樣的修羅場景！？

“娘子，你怎麽了？”

我努力睜開滿含淚水的眼睛：“少爺，我看到很多人被殺死！那些人，是我的鄉親，都是我熟悉的人！是那個人，他帶的兵，是他帶的兵，在屠戮喬家村寨！”

鬼少爺臉上一片沈郁，連嘴角都在抽動：“你想起來了。”

我點頭，是的，我想起來了，想起了很多。

想起喬落的無能為力，想起喬落的生不如死！

想起那個豬狗不如的國師——

喬安！

把我從難民堆裏撿來，收養在喬家村寨，教養我，賜我姓名，讓我學了一身本領，卻毫無緣故突然參了蒙族軍隊，叛了國，成為蒙族國師的那個人！

與其說是蒙族滅了我們喬家村，不如說是喬安。

你見過屍橫遍野，血流成河的場面嗎？放眼望去，一大片的屍體，一大片的鮮血，連空氣都變得血腥！

而造成這樣修羅慘狀的，是那個一直以來如兄如父的人！而且是毫無征兆，突然這樣做的！只是為了刺激我，讓我傷心！

我要炸了！

“殺了陽小曼！”

落在我腦海中醒來。此時的她，身體已經變得透明，唯有聲音清晰無比。

“落，殺了她，就要拷問靈魂，更耽誤救歲月……”

“喬枝枝，殺了她！聽我的，殺了她！”

我的頭腦越發昏脹！

“我是天目，與天相逐。睛如雷電，光耀八極。徹見表裏，無物不伏。”

我踏起罡步。

我身姿輕巧。

我指捏法訣。

“急急如律令。”

一道光，向著陽小曼急射而去，光到半途中化成了無邊的，紅得發黑的火焰。

阿生老板的七彩光，一碰到火焰立即消失，緊接著陽小曼也消失了，連靈魂也化作了虛無。

我腳下一軟，腦海中響起落的聲音：“枝枝，不殺她，你的手上沾不了血腥，也平覆不了你此時的殺氣。枝枝，我要消失了，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，就是助你不因為融了我這縷殘魂，而傷了無辜的人，傷了你自己……這以後，你就有靈氣了，你可以用赤霞淩……赤霞淩比劍更適合你用。”

“落！你別消失，我還什麽都不會！你知道的，我有多依賴你！”

“枝枝，你不用再依賴我了，以後，你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啊。我雖然只學了十年道術，但卻是世上第一，喬安也及不上我。你看，剛才那個光明術，不是用得很好嗎？那是你自己的力量。別看我只是一縷殘魂，只有全數修為的十分之一，但你現在不比阿生弱……”

“枝枝，這大光明術，是喬安的大殺招。也是本門功法裏最霸道的一種。只可惜，太過霸道了，我和珺兮知秋用著總會傷元氣。說也奇怪，喬安用著卻是不會。當然，如今的珺兮後人所用的大光明術，靈力中沒有冥火，功力會大打折扣。”

“還有啊，喬安是不會放棄這招的，他每一次轉世，一定會取了冥火來修這個。這個世上，現在會用這招的，只有你和喬安的轉世，你也可以去讓珺兮好好查查，最近這些年裏，可有人去過冥界取火。如果查不到，你就去看他的靈力，修了冥火的，靈力與常人不同……

他的靈力，遠高於你，他若有心隱瞞，你是查探不到他有修為的，只有逼他動手。想來，銀城也查探過吧，只是差在修為。時代變了，五行之力的用法也有不同，你要跟珺兮後人好好修習。”

“我也是這百年來，才想清了其中關竊。珺兮只跟著我修了一年多的道術，是不知道這些的。如今她成了地仙，取冥火的事，想來已經沒有什麽大的危險。你記著，回頭與珺兮一起，去取了冥火業蓮來。她的後人，助力實多，可不能在功法上有所虧欠。”

“記住了，這一次，別再讓喬安悄無聲息地殺了你！至親之人，身體接觸是可以做到的，你要抓緊了。”

“落，你別消失……”

“落，你別走！”

落再沒有回應我，我知道，她真的消失了，全數融進了我的靈魂中。

而我，因為殘魂的融入，身體裏已經有靈力了，不用再費神去修識海藏靈氣。

我，開掛的我，根本就不用修識海，再去融殘魂。我只要回想起往事，開個掛就行。

可是，為什麽我心裏空落落的。

我不知道我此時的孤寂，是因為少了落的陪伴而起，還是因為看到那樣的修羅場景而起……抑或是因為陽小曼死了，少了一直恨著的那個人而起……

鬼少爺看著我：“娘子，把術收了吧，再燒下去，阿生老板辛苦布的陣都要燒沒了。”

“你知道我……融了殘魂了？”我收了術，閉目感應身體內的靈力。

靈力充沛，全身充滿力量。

“都能有意識地用絕招，怎麽可能看不出來？”青林頭一回露出笑容。

我向著青林高興地笑，接著走出沈婆婆的驅陰咒圈子，一腳踏進養屍地濃郁的陰氣之中。

哇，沒有以前那種一進養屍地，就全身酸軟的情況了！

我真的有靈力了！

我自主想起了往事，打破了喬安的詛咒，不用擔心喬安的轉世來催生我的記憶，隨時可能弄死我了！

真好啊！我掌握了主動權。找到喬安，殺了他！他也就是個轉世，我們破不了墓地的封印，還殺不了一個轉世的，才活了沒多少年的人？

雖然破不了封印，找不回天樞魄，我也會早死，可自己死掉，總比被人虐殺來得強啊。

我看向鬼少爺，猶自不信，這一切怎麽跟做夢似的：“少爺，我是不是自由了？”

“是的。是真的。娘子。”鬼少爺眼角有淚。

我向著鬼少爺奔去，遠遠的，鬼少爺就張開了雙臂。

緊緊相擁。

除了這滿世界濃得不透光的陰氣，四處死一般的寂靜，我是人，他是鬼外，我們的擁抱，跟所有愛到深處的情侶們一樣。

此時，我才知道，為什麽鬼少爺千年來都把鬼仆們帶上身邊，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責任。也懂他，為什麽在鬼仆們得以輪回時，那樣的百感交集。

那些因為我而無辜被屠戮的人們，此時都成了我的責任！

只是我還沒想起來，喬安到底跟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，以至於他突然叛國，去了蒙族？

還有，我與鬼少爺的相識也沒有想起，在喬家村的甜蜜相處，到是有記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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